□ 朱耀照

 

 

6月，学校主干道两旁的合欢树又开花了。一束束花丝展开成圆锥状，颜色上紫下白，有雨后彩虹的绚烂，有高三学子绽放笑颜的生动。主干道上面是十条横幅，抒写高三各班的凌云壮志。“十载求学纵苦三伏三九无悔无怨，一朝成就再忆全心全力有乐有甜。”是的，高考季来了。它对于每一位高三学子来说，是紧张、充实而又值得珍惜的难忘日子。

高考是人生浓墨重彩的一页。作为高考过来的人，我对四十二年前自己参加高考的情景依然记忆犹新。

那时，我的高考考场在县城镇初级中学，座位是三楼西边第一个教室靠窗倒数第二桌。虽是高考，但考试程序很是简单，没有现在繁琐的身份验证，答卷纸上也没有贴条形码。天气不冷不热，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埋头做题，心情很是舒畅。

但那场人生最重要的考试，对我来说，并不顺畅。可能是没有休息好，考第一门语文时，我竟然流鼻血了。好在鼻血没滴落在试卷上。后来还是监考员拿来棉花，让我塞住鼻孔，才坚持考完。考化学时，天骤然下起雨来。我马上关了窗户，但课桌还是湿了，试卷也有几处被雨滴砸中而淋湿。监考老师拿了抹布来，将桌面擦干净。当时慌乱的场景，至今清晰。

考后感觉并不好。语文，最大问题是作文。小作文为看图写一段说明文字，可我在那时竟辨不清说明与叙述的区别，胡乱一气写成了一篇小小的记叙文。作文由漫画引出，主旨应为：“坚持不懈，总会成功；半途而废，总要失败”。这种作文，平时练得较多。举例加对比，不免粗俗。又加上涂改过多，分数自然不高。结果可想而知，平时在全高考复习班二百多个人里考过前十的我，竟考了六十几分。

不满意的，还有物理。终止铃响了，却还有两个大题没做。从考场出来，有些烦闷。在楼梯上遇到走上来的物理老师。他一脸笑容，对我说：“今年的物理总算比较简单的，有几个题目。我们平时分析了好多遍。”听后，我更懊丧了。老师讲过的？可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全部考完后，可能用脑太费，我的头竟然疼痛了好几天。母亲就给我钱，买了一袋麦乳精和一瓶维磷补汁。

后来，分数揭晓，比专科线多了11分，但离本科差了4分。这4分，似乎平时稍稍努力一点，考题做得稍稍细心一点，就能得到。为此，我后悔至极。

最终，我上了省内某大学的专科。虽然不圆满，但我还是感谢那次高考，让我跳出了农门，走上与部分同学不一样的道路。

上了大学，原以为跟高考没多大关系了，没想到工作后七转八转、阴差阳错，我当起了高中语文老师。还曾还教过几届高三，对高考便有了更深的体会。

高考，是学生对高中学习的一个大总结。而在某种程度上，更是为自己高三这一年的拼搏划一个句号。有人说，高考成绩，是学校的生命线。这似乎不那么对，但跟社会的重视不无关系。为此，高三成了待产的孕妇，特别受照顾。学校领导天天盯着，丝毫不会松懈。其他年级也被要求时时助力高三。到高三听课，帮助高三提高教学效率，发动学生给高三相应的班级送伴手礼。而对高三学生来说，生活基调就是苦和累。在早早立起的倒计时牌前，辛勤耕耘。每天，有做不完的题目；每周，有考不完的试。终于，高考这一天到了。这是整个学校、高三教师和高三学生收获的季节。

在高考的日子里，任教高三的我跟学生一样，一直处于兴奋和激动阶段。每天，穿着红色的文化衫，站在教室门前的廊道上，用饱含深情的眼光送学生走出教室，对几个前来问好甚至拥抱的学生给以温暖的回报。等他们全部走出教室，又跟着他们走向考场大楼。最后止步于警戒线前恋恋不舍，目送他们全部走进高考教室。

每年高考，语文总是第一门。一个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语文考试前，我总会在所任教班级的黑板上写一些鼓励性的文字。我曾写过《千家诗》里明世宗写的七律《送毛伯温》：“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诗句朗朗上口，又很豪迈，给人以出征必胜的信心。为此，有的学生到社会工作了还能背得出，只是到后来不用了。因为从另一个角度考虑，有些不妥：师生关系是平等的，不是君臣关系。他们不是为老师而战，而是为自己，为自己的未来。

现在依然记得的，还有2018年高考的励志文字。高考前一天早上，检查高三学生早读。见他们很是专心，书读得很起劲，几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便心有所动，随口吟诵几句，写在班里的黑板上：“十年苦练不寻常，而今展翅势冲天。斥鴳何须笑万里，彩虹飞处奏凯旋。”第三句，用的是一个斥鴳笑大鹏的典故，似乎并不合拍。但想到庄子的《逍遥游》为高二语文必修的课文，学生自然能懂，便不再修改。第一场考试还没结束，便见到浙派教师公众号发布征集高考励志口号的公告，就通过邮箱将这首类似顺口溜的诗歌发了过去。不一会，就收到编辑补拍照片的要求。当天晚上，这首诗便连带黑板出现在浙派教师的网页上。

高考期间，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考完一门功课，千万不能向学生询问考试情况。就是有时学生主动想说，也尽量跟他说：考一门，丢一门，最重要的是做好考下一门的准备。如是个别学生出现了各种状况，就要耐心劝导学生，以平常心对待高考。

与四十多年前相比，高考对人生的影响似乎有所减弱。它是人生较为重要的一步，但不是无法挽回的一步。我的身边，不乏学生高考失败但成才的事例。为此，我还曾写过一首诗：

倩在办公室哭鼻子/她是我的语文课代表/考试得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低分

倩的朋友圈里/转发了我在微信里发布的一篇刚发表的文章/让我感受到从南国拂来的阵阵暖意

教师节那天，明信片如雪片般飞来/其中，倩的问候最为亲切/她在异国留学，将拿到硕士学位

元旦将近，一张请柬飞上办公桌/是国家公务员倩/她将在国际大酒家与心爱的人喜结良缘

四个倩/年龄不同，性格各异/但有时竟让我怀疑是同一个人

 

那几年，女学生名字为“倩”的较多。而诗中的四个“倩”都有原型。她们先后当了我的学生。高考时两个发挥失常，后来经过大学的努力和社会的熔铸，都成了成功人士。

合欢树间，有一联最为醒目：“轻舒笔底风云，天生我材必有用；细写卷面春秋，心想何事不能成。”只有历经高考，才会领悟成功的来之不易；只有辛勤耕耘，才会得到高考带来的那种非同寻常的幸福感。而从这个角度看，人生的每一步，都是高考，都需耕耘。

 

图为今年我市高考期间，考生们在老师的祝福和鼓励中信心满满地步入考场。

 

摄影：邓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