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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4月28日
唐诗中的睦州
——建德江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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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睦卿
中国的大江大河多有段落名称,且多以所经之行政区划命名,如长江之川江、扬子江即以四川、扬州命名,钱塘江上游的新安江、富春江则以新安郡、富春县而得名……同理,建德江即因流经建德而得名,是建德境内的一段江面。
地方志上多以胥口江为建德江。最早的记载见于明万历《严州府志·卷二·山川·建德县》:“胥口江一名建德江,在县东二十五里。”晚出的《明史·地理志》《清一统志》《读史方舆纪要》都从此说。这些书将胥口江和胥口溪亦即胥溪等同。胥溪发源于胥岭,是富春江的一条支流。成书于南宋初年的淳熙《严州图经》说得很明白:“胥口江。在州东二十五里,地名胥村,故以名水。”这一条干脆就没有提建德江。按常理,自钱塘江逆流而上的孟浩然绝不会跑到胥溪这条支流上去,何况胥溪只是一条水浅流急的山溪,只能通行木筏竹排,根本无法通航客船。
成书于北宋的《资治通鉴》这样说:“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闻侯景自巴丘败还,阴谋叛景,吴中士大夫咸劝之;乃与仪同三司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元頵等,据东阳以应江陵,遣頵及别将李占下据建德江口。”江口为几条江河的汇合之处,建德在东阳下游,东阳江(兰江)与新安江汇合于睦州城下,正是“建德江口”。可能是没有搞清“东阳”地名的历史含义,将之误读成东阳江了,因此才将建德江口“下据”到距城二十五里的胥口去了,而后来的许多史籍中却以此为据,以致以讹传讹,一错再错。
再来看用以证明建德江的孟浩然《宿建德江》“野旷天低树”一句的诗意,明显和逼仄狭窄的胥口江不符,而只能是在三江交汇的睦州城下。因此,建德江只能是钱塘江干流流经建德的一段。同理,建德江又称睦江、严江,也是因为在睦州、严州境内的原因。
也有称之为桐江者,则因为这里与桐庐接壤,山水相依,广义而称之。
宿建德江
孟浩然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全唐诗》5—1668
孟浩然早年在家乡襄阳鹿门山读书时,诗名就已经传遍天下。唐开元十六年(728)四十岁时始游京师,以一句“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惊服翰林院诸位高才,“一座叹服,无敢抗。张九龄、王维雅称道之。”(《新唐书·孟浩然传》)第二年参加进士考试,孟浩然是志在必得,然而命运却会捉弄人,盛名之下的孟浩然竟然落榜了。
在京师活动了一段时间后,眼见求仕无望,遂于开元十七年(729)决计南游吴越,于当年冬天抵达越州,在越、杭、台三州游览山水,寻访古迹,写了不少诗。第二年秋冬之际溯钱塘江而上,取道富阳、桐庐、建德,入东阳江(兰江)赴温州,看望在乐清做知县的同乡好友张子容。沿途一路舟行,饱览富春江、新安江(建德江)的山水风光,创作了许多名篇,其中《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和《宿建德江》两首被收入《唐诗三百首》之中,流传很广。
孟浩然此次南行“壮游吴越”,是借游山玩水以排遣落第失意的苦闷心情,因此诗作中无不散发出淡淡的愁绪,夜宿桐庐江上的“猿愁”,建德江上的“客愁”,都是这种心态的流露。
《宿建德江》是孟浩然的代表作之一,也是唐人五绝中的写景名篇。作者借景抒情,以暮色、烟渚、旷野、低天、清江、明月等一系列寂寞而凄清的景色来渲染“客愁”的情绪。
“日暮”是烟雾升起的时候,也是泊舟的原因,以暮色带出愁绪:“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诗经·王风·君子于役》)暮色最能撩人愁绪。诗人远离家乡,孤舟夜泊,羁旅之愁,蓦然而生。
后两句专写江上的暮色,诗人似乎要将一颗愁心化入那空旷寂寥的天地之中去。
清人沈德潜说:“下半写景,而客愁自见。”诗人的愁心只有天上的明月才知晓,随着月光下的江水流向远方,诗也到此戛然而止。
后人对这首诗的评论极多,清人刘宏熙云:“‘低’字从‘旷’字生出。野惟旷,故见天低于树;江惟清,故觉月近于人。清旷极矣。烟际泊宿,恍置身海角天涯、寂寥无人之境,凄然四顾,弥觉家在远,故云‘客愁新’也。下二句不是写景,有‘愁’字在内。”(《唐诗真趣编》)
今人刘学锴说:“此诗虽写客愁,但整体情调并不压抑低沉,而是具有一种清迥孤寂的美感。”(刘学锴《唐诗选注评鉴》第二册70页)
注释:
烟渚:飘着水雾的江边小洲。
烟:云雾;
渚:水边的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