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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8月14日
我的小学劳动课
□ 朱耀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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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校读小学的记忆中,印象较为深刻的是劳动课。
村校在村东一个俗名叫山头背的山坡,主体是西边一幢两层教学楼,青砖红柱,气宇轩昂。往东不到百米是大会堂,依坡而建,第一层供学生集会之用;二层为老师宿舍,与坡顶一大片菜地相邻,两层之间以楼外一条之字形坡路连接。村校为民国名人陈玉辉募集所造,历史悠久,远近闻名。
当时村校也称“五七小学”。学校遵循“教育同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方针,除让学生学文化知识外,还进行劳动教育。除每个星期半天劳动课外,还有临时布置的各种劳动任务。
当时,劳动课的内容大多为平整操场。操场在东、西两幢楼之间,原本是一高低不平的土坡,全由一筐筐土一点一点填成。在劳动课上,班主任或力气大一点的学生用铁钎撬起土石,男同学用锄头将土石挖入扎箕,女同学则抬着扎箕将泥石倒至低洼处。劳动中也不乏乐趣。调皮的同学会将土石装得很满,让其他同学抬不起来。抬泥土的就将土石倒去一些,并一路散去,还用不知哪里听来的坏话骂那同学。当气氛过于沉闷、劳动情绪有些低落时,老师会让我们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口号。当夕阳的余晖从天来山山峰斜射古朴的教学楼,照在新平整的操场上时,劳动宣告结束。我们稚嫩的手掌大多都已经起泡,水泡磨破后,能感到火辣辣的痛。通红的小脸,会因汗多了,被擦得横一条竖一条,成了小花猫。有的还因锄头锄到脚上成为一瘸一拐的伤员。奋斗几年下来,操场越来越大。在我上四年级时,操场上竖起石柱,架起了篮球架。每每见到篮球架下一群同学腾跃的身影,一种当家作主的自豪感会油然而生。
除平整操场,学校还派学生到北山桃园除草松土,这是大队派给学校的任务。从学校到桃园有三里地,路很崎岖,但同学们非常喜欢此项劳动,它比平整操场轻松。劳动之余,还能到山地或深山处找野食。劳动那天,整个桃园简直是一座儿童乐园,到处充斥着劳动的欢声笑语声,有如百鸟朝凤,异常热闹。但我对桃园劳动的印象并不好。一次,我在桃园用自带的一把宽铲(介于锄头与草刨之间的生产工具,锄面为梯形)除草松土。宽铲是新煅的,较为锋利,劳动速度很快,一下子将其他同学甩到后面。几个人便来借宽铲用,借来借去,最后竟忘记拿回家了。当然,再回去找已踪影全无。在劳动课,我遗失过锄头、镰刀、挂篮等许多东西,母亲骂过我,甚至一时发火打过我。但这次出乎意外,她只是怪自己四十岁了才生下我,记性不好跟她有关,言语中很是自责。这倒让我非常伤心,从那以后便再没有劳动工具遗失。桃园劳动的回报,也令人向往。桃子成熟,大队会送一些分给我们。分桃子那天,同学们像过节般开心。一筐桃子还没抬进班级,同学们便已垂涎三尺。没等两三个青的、红的在桌上放稳,已被各自三下五除二吞进肚里。似乎没人在乎它甜不甜、干净不干净,“猪八戒吃人参果”大概也只如此。吃得慢的会被别人抢去一个,阵阵嬉笑吵闹声传得很远、很远……
捆扫帚和编小扎箕是三年级后才有的比较新奇的生产劳动。学校就地取材,经大队允许到竹山上砍一些毛竹,加工成扫帚柄、扫帚丝及小扎箕的骨架等物。再指派学生从山上收割葛藤,一捆捆分好。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别开生面的劳动课便开始了。
捆扫帚课在走廊上进行。先由经验丰富的老师示范动作。他们将葛藤一端固定在教学楼木柱上,另一端连接手上的扫帚柄。然后,在扫帚柄绑上竹枝。每绑一把竹枝将藤条转四圈。当四把竹枝全绑上且呈扇形之状时,便将藤条来回穿插编织,使竹枝固定不易松开,最后将扫帚修饰整齐。老师一边做分解动作,一边不厌其烦地讲解。我们则围成一圈,仔细看,认真听。只是见拿粉笔和教鞭的手生硬捆起扫帚的样子,又感到怪怪的。我至今还记起某老师的经典动作:为绑紧竹枝,藤条每卷一圈时,他会伸直双臂,拉紧扫帚柄,并像坐飞机一样,将整个身体往后一仰再仰。每忆此景,都会忍俊不禁。
示范课上完,作业便是每人捆一把扫帚。我在学校里贪玩,便回家再做。但不管在学校看过多少遍、对各步骤记得有多清楚,回家后基本会忘干净。尤其当村人围观时,我越发紧张。见他们在一旁嬉笑时,我干脆不做,“忘了,要思考一下。”待他们走开,我才学老师的样子将竹枝一把一把地捆在扫帚柄上。处女作做成了,它不呈扇形,更像一个大“竹丝掸子”。怕同学嘲笑,一夜无眠。到第二天,就早早来到学校,趁班里没人,将这把堪比“爱因斯坦的板凳”的劣等品交给老师。老师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一颗半悬的心才落了下来。
编小扎箕作业却没这么幸运。扎箕编织虽比捆扫帚省力,但复杂得多,其中较难的是在折角处和收口处步骤。有了前番教训,我在学校里先开好头,自以为没难度了才带回家完成。但编到折角处便出现问题,因父亲在外,母亲忙于家务,无人可以帮我。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结果,小扎箕打成了小篮筐。交差了,面对同学,老师要我用锄头将一堆土石刨进小扎箕。面对“高高在上”的扎箕口,我只有投降,在众人的说笑中尴尬地退到一边。小扎箕也理所当然作为废品处理掉了。
同学们上交的扫帚和小扎箕,除好一点的十几件拿到各班里使用,其余都堆放在大会堂。不承想第二年夏天,它们全在大会堂发霉!望着青色的霉菌在葛藤条和竹片上蔓延,惋惜之余,我的心竟如释重负。
那时的劳动课,似乎不是现今的小儿游戏。人人有着明确的劳动观念:在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我们这一代,一直保持着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这也许还应归功于那时的劳动课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