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上柳梢

 

冬至一过，人们便开始盼望着春天的到来。

草色遥看近却无，江岸春意柳先绿。

野外，还是满目萧条。草色枯黄，茎干像老人银白的发丝那么纤细。柴木光秃细弱的枝条，伸向空中，沉默无言。有的树还有几片在风中瑟瑟作响的黄叶挂着。水潭一色清亮，因属枯水期，边上露出黄色的水线，中间还露出几块棱角分明的乌黑石块。

不知是哪一只鸟，感觉到潜在的暖意，啼出一声：“春天要来了！”

马上，有了反应。其中最明显的是气温。它像小孩子一样上蹿下跳，一下子很高，让姑娘们想换上色彩艳丽的裙子；一下子很低，刚脱下的棉衣又得穿上。

随着气温的变化，柳枝上一排排芽儿蠢蠢欲动了。气温升高，芽儿就往外伸一点点；气温降低，芽儿就蜷伏不动。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经历了几次萌动，最终，芽儿一下子挤破了芽苞，暴露在天底下，像顽皮的孩童一样露出了纯真的眼睛，看外面一片敞亮。

马上，在天底下，呼吸着自由空气的芽儿变绿了。从淡绿变为嫩绿，再变为碧绿。

于是，绿上柳梢头，春天来了。

春风无限意，柳枝拂阑干。柳枝晃动着，嫩芽像是背在身上的孩子，在荡秋千。它们在绵绵细雨中吸吮着露珠，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从一点到凸出，从凸出到芽尖，翘起像张开的鸟喙，继而像展翅欲飞的小鸟。这样，每一株柳树仿佛是一个大鸟窝，里面像有无数只鸟在欣喜，在跳跃，在歌唱。

而一旦嫩嫩的、绿绿的芽尖将长长的柳枝缀满，几十几百条柳枝将整株柳树缀满，那是怎样一幅画面！

但还没有完。柳芽渐渐变成柳叶，像眉毛，像碧玉，像翡翠。“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这贺知章《咏柳》中描绘的生动景象，让多少人为之沉迷。

柳树是属于女性的，它的身姿婀娜柔美。柳树是属于春天的，在春光中不断宣泄着绿意。这绿意像是柳芽点燃的熊熊绿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直至形成春天绿的火炬、绿的篝火，及至绿遍整个山原。

绿上柳梢，整个大地喜上眉梢。

 

春柳如帘

 

早春二月，柳枝上缀满青芽点点。在春天的微风中，每一株杨柳，几十枝、几百枝柳条，稀疏下垂，左右晃动。那情景，让我想起《长恨歌》的一句诗：“珠箔银屏迤逦开。”

这成群成列的柳条，不就是大自然门窗的珠帘吗？

冬天的柳枝，干涩，如细长的枯枝，如黄瘦的霜草，如营养不良的发丝，给人一片冷寂萧瑟之感。夏天的柳枝，满是长成的柳叶，柳叶形如长眉，色泽碧绿，它们成了大自然的宠儿。无论是色泽，还是光彩，以及张扬程度，都遮盖住了为它们默默输送营养和水分的枝条。

只有早春时节，枝条上青芽未成叶片，或仅成小叶片时，柳条才真正像是大自然的门帘。枝条泛青，青芽如珠。柳条轻盈，不时前后左右摇摆，似乎还发出珍珠晃动的声音。

柳帘遮掩的，是什么？柳树枝干。它粗犷的身躯，斑驳的黑褐色树皮，纯粹是男子汉的形象。是它，托起了这个温馨的家，是它，装点着“春风杨柳万千条”的美好精致。

从柳帘中走出来的，有谁？是白居易笔下的杨贵妃。劫后余生的她急匆匆去见那寻访她的方士，不正是拨弄这样的珠帘银屏吗？是春风，来无影，去无踪。忙忙碌碌，到处编织绚丽春光的绸缎。是春莺，它们成双成对，从一扇扇柳帘中飞出。柳帘外，柳帘里，间关啼语，不知孕育了多少爱情故事。

珠帘，有很多种。如木珠帘、玻璃珠帘、珊瑚珠帘等。我还见过纸珠帘。曾经，住公寓时，邻居就将厚厚的年历纸剪成许多四四方方的小片，然后折叠成珠，用绳子串起来，制成纸珠帘。但不管什么材料，都没柳帘那样有生气。因为，柳帘上的每一颗珠子都是活的，都是有生命、有精神、有欲望的。它们一天一个变化：能像鸟嘴一样翘起，能长出翅膀；能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能爬上爬下，能荡秋千，能坐高低板；能依不同的角度展现不同的风致。

青青柳帘，点缀着各处精美的风景。在它的掩映下，春色更明丽了。你看，一旁是一树樱花，粉色淡红，娇媚极了；一旁是玉兰，高高的树枝，托举起几十朵花。每一朵硕大微黄如玉；前面是清波，平静时如镜般清澈，倒映着柳帘的身姿，微风时，柳帘中的枝条在凌波微步。

如果说有遗憾，那便是它只属于早春。到了初夏，柳叶扩展，柳絮纷飞，柳帘也变成了柳荫。正如小女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那时，更添几份韵味，“才黄半未匀”柳帘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