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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5月16日
村头的那口水井
——乡村记忆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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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吉元
村庄三面环山,一面临江,严婺大道自村前穿过,一进入村庄,便可见一方水塘,四方人一直都叫它荷花塘。水塘的东边有一棵樟树,虬枝盘曲,树冠高大,据说已有四百余年的历史了;西边有块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置一眼水井。
小村不大,几十户人家,这是全村人的饮用水井,水井井口呈四方形,小方桌一般大小。井沿周围砌着四块青石条,防止污水流入井内,且方便村民打水时站立。青石条因常年踩磨而变得有些圆润光滑,已然消磨了当初的棱角与生硬,似乎在告诉人们它的岁月沧桑。
站在井沿处朝井内看,其水如镜,分明看得到井外的自己。井身四壁乌黑发亮,仔细观察,便可见一块块不规则的青石。青石外面覆盖着一层淡绿色的苔藓,有一处石缝间还顽强地生长着一丛水草,显得凝重、原始而又富有生机。
晨光渐起,女人们忙着洗米下锅,锅盆碗勺响成一片;男人们则打开大门,打着哈欠,挑上水桶赶往井边,沉寂的乡村忽然间惊醒了。
清早的井水最为丰盈和澄澈,一会儿工夫,井边便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家一边耐心地排起队伍,一边闲聊着众人关心的话题。
挑水的木桶用杉木箍就,桐油漆过,有些笨重,估计能盛水四五十斤。挑水的扁担跟普通的扁担不同,木质,两端微挑。每端嵌有由两节铁链和一柄铁钩组成的挂钩,铁钩的模样就和平常见到的秤钩相仿。
从井里打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除了力气外,还需娴熟的技巧。人们打水时,用有挂钩的扁担将水桶下垂到水面,然后将扁担左右用力摇摆几下,“扑通”一声,水桶便扣翻在水里。倘若弄不好,水桶会浮在水面,吃不进水;或者水桶沉下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到了旱天,用水量会增多,水位自然很低。这时,必须准备一条长长的麻绳。麻绳一头拴在水桶的提柄上,然后将水桶伸进深不可测的井里。待水桶装满了水,便用麻绳晃悠悠地将水提上来。升到接近井口处,另一只手伸向井口,抓住桶的提柄,用力把满满一桶水拎出井沿之外。
挑着满满的两桶水,沿路留下了长长的一串串水滴,一直蜿蜒到家。这样跑了两三趟,人们终于可以歇息下来。家里的七斗水缸满满当当,洗脸、烧饭、煮猪食,足够用上一整天。碰到家里办喜事或过时节,那自然得多挑几担,甚至还会叫上几个帮工。水是珍贵的,更不能污染,平时洗衣服可不能用井水,那要到荷花塘里去洗。
夏日,天气炎热,井水却特别冰凉。夕阳西下,我会和几个小伙伴来到井边,在大人的监护下,端上一盆井水,往自己身上一浇。顿时,从头凉到脚,所有的暑气荡然无存。大人们则端一脸盆,远远地蹲在一边,用井水浸湿的毛巾擦拭着身子,驱除一天的灰尘和疲劳。冬天来了,大雪纷飞,整个村庄一片雪白。人们依然挑着水桶来到井边,这时的井口氤氲着丝丝热气,如同神话故事里的仙境一般,提上来的井水也是温润的。
村头的这口水井,保存着我难以抹去的童年温馨回忆,书写着荷花小村数百年的过往历史,承载着全村四五十户人家素朴的人际关系和长久的幸福生活……
清明时节,我回到家乡扫墓,无意间想起村头的那口水井。老井犹在,但再不见了当年排队打水的人影和喧闹的场景,村民早就用上了清澈的自来水。再看远处,黑瓦白墙的泥土房大多斑驳甚至已经倒塌,儿时小伙伴追逐嬉戏的石子路和小弄堂也已经长满了野草……
面对着已近废弃的老井和少有人影的村庄,心中不免怅然。行走之间猛然见到水塘东头那棵苍劲有力、枝繁叶茂的樟树,我的心情又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