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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15日
临风吹笛的喻陟(上)
□ 朱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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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吹笛,就会让人想到古代传说中萧史和弄玉的故事。
据汉代刘向《列仙传》一书记载,善于吹箫的萧史是秦穆公时候的人,居住在高高的华山上,他的箫声可以传到几百里外的秦王宫里,山中的孔雀和白鹤听到他的箫声也会翩翩起舞。
秦穆公有一个喜欢吹笙的女儿弄玉,在王宫里听到了萧史的箫声,十分爱慕。秦穆公就派人前往华山寻访,找到了萧史,把弄玉许配给她,并且为他们建造了凤台居住。夫妇俩悠扬的笙箫之声引来了天上的凤凰,凤凰召来了百鸟,百鸟和鸣,一片吉祥之象。
几年后,萧史和弄玉在一个风清月白的夜晚乘着凤凰仙去。后人根据这个美丽的传说创作出了《凤凰台上忆吹箫》的词牌名。
箫源于远古时期的骨哨,历史上也称为笛,唐以后才专指竖吹之笛。因此,萧史吹的箫就是上古的笛子。由于笛子音色嘹亮,很早就被纳入宫廷音乐和军乐中,统称之为“横吹曲”。宋人郭茂倩在《乐府诗集》一书中介绍说:“横吹曲,其始亦谓之鼓吹,马上奏之,盖军中之乐也。”
因为是“军中之乐”,所以笛子常常出现在边塞题材中:“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凉州词》)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写的都是边塞之情。
悠扬的笛声中寄托着诗人无尽的思乡之情:“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李白《春夜洛城闻笛》)
赵嘏因为“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一联,受到杜牧的激赏,被誉为“赵倚楼”。
笛声不仅能激起故园之情,还能抒发沧桑之感,如宋人陈与义《临江仙》:“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作者选择笛声来作为岁月流逝的见证,于潇洒中见辛酸,于感叹中寄无奈。
杨荫浏先生在《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中说:“横吹的笛,在鼓吹(横吹)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是从公元前一世纪末汉武帝的时候开始的。这可能和张骞由西域传入吹笛的经验和笛上的曲调有着关系。”
北宋时的喻陟也是这样一位临风吹笛的潇洒人物。宋人张邦基在《墨庄漫录》一书中有一则文字记录下了他临风吹笛、风流潇洒的神态。
喻陟字明仲,宋神宗元丰四年(1081),任都城开封府司录参军;哲宗元祐元年(1086),任福建提点刑狱;八年(1093),任湖北转运使,足迹遍及大江南北、黄河流域。提点刑狱掌一路的生杀大权,转运使则掌管一路的财赋、监察百官,“持节数部”表明他是“替天巡狩”,是代表朝廷下来到各地检查工作的大官,所谓“奉旨出朝,地动山摇”,有财权、人权,是独当一面的大臣,权势极大。
喻陟的艺术修养很高,不仅写得一手漂亮的草隶,尤其善于吹奏长笛。外出巡察时从不前呼后拥,只是随身带上一支长笛,每到山水明丽之处,就会拿出来吹上几曲,以抒发心中那难以挥去的思乡之情。长笛的音色柔和、圆润,细腻动人,十分优美。
喻陟写过《马上吹笛》的诗,可惜没有传下来,只保留了老朋友张舜民的一首和诗:“越客思归黯不平,闲持长笛写秦声。羡君气海如斯壮,博我词锋孰敢争?江上梅花开又落,陇头流水咽还惊。岂知不寐鳏鱼眼,独坐山堂对月明。”写出了喻陟临风吹笛、抒发乡愁的慷慨之态。
喻陟是在马上吹笛的,“马上临风”,衣带飘飘,犹如天宫中的神仙下凡;“快作数弄”,吹上几曲,响彻行云,令人想起引来凤凰的箫史,难怪老朋友张舜民称赞喻陟特别的风流潇洒(“殊风流萧散也”)。
张舜民字芸叟,治平年间的进士,官监察御史、秘书少监,为陕西转运使,以敢于直言著称,北宋词人,有《画墁集》。喻陟《马上吹笛》的诗没有传下来,但是从老朋友张舜民的和诗中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诗中提到的“秦声”“梅花”“陇头”都是与笛曲有关的典故。
“秦声”指秦地的音乐。李白《观胡人吹笛》:“胡人吹玉笛,一半是秦声。十月吴山晓,梅花落敬亭。”
“梅花”,指《梅花落》的笛曲名。乐府《横吹曲辞》:“羌笛有《落梅花》曲。”
“陇头”是与梅花有关的著名典故。陆凯是三国时期吴国后期的重臣,曾任左丞相。一次他给老朋友范晔写信,信里附了一首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这里还提到了喻陟准备拿出珍爱的水晶杯接待张舜民的事。这张便条大概是写给一位朋友的,其中说到张舜民三次请求外放,终于得到了批准,因此喻陟早早地搞好卫生,备好床铺,尤为重要的是洗好那一套心爱的水晶杯,欢迎老朋友的到来。
不过,喻陟有一首《腊梅香》词,颇能体现他对笛曲的理解——
晓日初长,正锦里转阴,小寒天气。未报春消息,早瘦梅先发,浅苞纤蕊。揾玉匀香,天赋与、风流标致。问陇头人,音容万里,待凭谁寄?
一样晓妆新,倚朱楼凝盼,素英如坠。映月临风处,度几声羌管,愁生相思。电转光阴,须信道,飘零容易。且频欣赏,柔芳正好,满簪同醉。
词中出现的“瘦梅”“陇头”“羌管”等意象,都与笛曲的掌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