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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4月13日

我和香烟的故事

□ 朱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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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5月31日是“世界无烟日”,每逢这一天,都会让我想起年轻的时候,从不会抽烟到学会抽烟,又到艰难戒烟的全过程,真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那是60多年前,我和老伴结婚时,除了经过组织审查批准外,我还要接受她对我的特殊审查——她不愿意嫁给一个“烟鬼”。幸好那时我不会抽烟,所以很顺利地通过了“烟审”这关。我们结婚了。

但是,事物总是在不断地变化着的。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香烟结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也使我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那是我与妻子结婚不到一年的“火红年代”,我被上级有关部门抽去参加文艺宣传队,在一个小话剧里,我扮演一个反面角色。根据剧情需要,我这个角色必须得抽烟。一个多月下来,戏是排出来了,可我把抽烟也学会了。加上参加省市会演得了奖,回来后,县里领导一高兴,要我们再下乡巡回演出一个月,就这样,我的烟瘾又得到了进一步“巩固和提高”。

我抽烟的事被妻子知道后,刚开始她还能理解、忍耐,因为这是工作需要。后来文艺宣传队解散了,可我抽烟已成瘾,她终于沉不住气,对我下起了“禁烟令”!

从此,我们夫妻之间为了这小小的一支烟,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弄得鸡犬不宁、四邻难安,当然每次都以我的彻底失败而告终。

我尽量克制着不在她面前抽烟,但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总有被她逮着的时候。

有一次,她有事到单位找我,见我和几位同事正在抽烟聊天,一张圆脸一下子就拉长了。她一把夺下我手里点着的半支烟,狠狠往地上一甩,用脚一踩,接着又从我办公室抽屉里搜出半包烟,撕扯得稀碎。还不解气,又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使劲一甩,只听“哐嚓”一声,烟灰缸被砸得满地开花。我的同事都吓得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上前劝一句。

妻子反对我抽烟,那坚决性,那强硬性,那不可调和性,那持久性,简直可以称得上“吉尼斯世界之最”。有朋友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反感老朱抽烟?”她余怒未消地坦言相告:“一是怕他抽烟太费钱,二是怕他抽烟得癌症,再说我也闻不惯那烟味儿!跟个烟鬼过一辈子,我受得了吗?”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得!事情闹到这个份上,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同我斗争到底啦。她是摆下“有烟没我、有我没烟”的架势来跟我拼劲儿,可我却抱着“烟也要、老婆也要”的态度与她周旋。我想,妻子这样做,毕竟是为了我好,为了我们这个家呀。

从此,我抽烟只好从公开转入“地下”。尽管如此,还是经常受到她的“大围剿”“大搜查”。凡是我的领地——书橱、书桌、衣柜等等,都是她突击检查的目标,一旦发现藏匿的香烟,立即没收,毫不手软。

有时我下班刚进家门,她的头一桩事就是搜查我的挎包,然后要我高高举起双手,让她从上到下搜个遍。我哭笑不得地对她说,我这是地下交通员通过敌人封锁线呢!

一天,我在看电视剧《绑票》,敌对双方正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一方绑了对方的人质,竟把人质隐藏在对方司令部对面的楼房内。“敌人封锁、搜查最严密的地方,也是敌人最松懈、最麻痹的地方。”这句台词,让我茅塞顿开,我情不自禁地一拍大腿,大声说:“太绝妙啦!”

受到电视剧的启发,我总结了以前“失败”的教训,终于让我想出了一个藏匿香烟的绝妙安全处——我妻子挂在衣柜里、隔季才穿的衣服口袋里!

这点子的确管用。从此以后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我藏的香烟一直没被妻子发现。

一天,我趁妻子在厂里上班还没有回家,便从她的衣袋里取出一包烟,不料被一旁做作业的儿子发现了。这小子大概知道我和他妈妈经常为抽烟的事闹别扭,有心偏袒他妈妈,便停下手中的铅笔对我说:“好哇,你把香烟藏在妈妈的衣服里,待会我告诉妈!”

坏了,有人要告密,这可咋办?想了想,我便板着脸对他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要管要管,就是要管嘛!你们经常为香烟的事吵个没完没了,真烦人!”“去去去,你敢跟妈妈说,我就不对你好啦!”“我不怕,有妈妈跟我好就行!”

妻子下班回家,这小子果然向他告了密。于是我经营多年的“地下兵站”,由于“叛徒”的出卖而遭到彻底的破坏,真是又可气又可惜!

趁妻子不在家时,我把儿子叫到身边,故意问:“我放香烟的地方,是你告诉妈妈的吗?”

“是又怎么样?”嗬,这小子还挺得意!

我说:“妈妈对你说什么啦?”

“妈妈说,以后看到爸爸抽香烟就来告诉我。”

“你这样积极,妈妈表扬你了吗?”

“没有。”

“妈妈奖励你了吗?”

“也没有。”

“是呀,你这么大的功劳,妈妈既没有表扬,也没有奖励,反而把爸爸给得罪了,这太不值得了。你看——”说着,我从上衣口袋里抽了一张钞票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这5毛钱本来打算给你买糖吃的,现在好了,你把爸爸给得罪啦,爸爸今天不高兴,这5毛钱我不——给——啦!”说完,我把钱重新塞回了口袋。

这回轮到儿子傻眼了,他傻愣愣地望着我。

看见儿子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也觉得刚才的话说得有点过头,便缓和一点说:“好啦好啦,今天爸爸不怪你,只要你以后不要管爸爸妈妈的事就行,懂吗?”

“懂。”

“你知道今天这事是什么行为吗?”

“不知道。”

“告诉你,你今天做的事,就像电视、电影里的叛徒。你知道吗,当叛徒既不好听,也不光彩,弄不好,还要‘叭’的一声给枪毙啦!你说说,以后还要不要当叛徒?”

我这一说,孩子的脸都发青了,战战兢兢地说:“不、不当啦!”

“好,不当就好,喏,这5毛钱还是归你。”说完,我把钱交给了他,同时又加上了一句:“记住,以后不但不能当叛徒,还要给我站岗放哨。我抽烟时看见你妈来了,你就赶紧跑来告诉我,我大大有奖,记住了吗?”

“记住了!”孩子接过钱,飞也似的跑出去买他的糖啦!

哈哈!经过一番“策反”,我把儿子从“敌人”营垒里争取过来了。

当我沉浸在与儿子建立“统一战线”的喜悦中,一天中午,儿子的班主任气呼呼地拖着我儿子突然来到我家,一进门便放开嗓子冲着我们喊:“你们的儿子再不教育就要害了他啦!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整包的香烟,不但自己学着大人的样子抽烟,还把香烟分给其他小朋友,这个情况,你们家长知不知道?”说着,把从我儿子书包里搜出来的半包烟狠狠地甩到我和妻子的面前。

看到眼前这番情景,我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从那以后起,再也不用妻子逼我戒烟,而是我自己彻底把烟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