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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3月01日
醉把茱萸仔细看
——草木笔记之三十七
□ 杨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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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重阳佳节,我们常常会想起唐代大诗人王维那首妇孺皆知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作者写这首诗时,大概正在长安谋取功名,他想象着,远在故乡的兄弟们,重阳登高时,身上都佩戴了茱萸,却发现少了一位兄弟──自己不在内。诗写得曲折有致,出乎常情,已成为千古名篇。
茱萸,其含义古人也没搞明白,李时珍也说:“茱萸二字义未详。”为什么在重阳节要插茱萸呢?重阳节,又称重九节。九为阳数,两九相重,故为重阳。也许是受到了阴阳学说的影响,古人认为,九月九日是“至阳之数”,阳气太盛,阴阳失调,是凶日,需要辟邪。其时,秋高气爽,也正是茱萸成熟之时,而古人认为,茱萸能够祛病驱邪。《齐民要术》转西汉刘安《淮南毕万术》曰:“悬茱萸子于屋内,鬼畏不入也。”所以,在重阳之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登高畅游,携茱萸侍女,插茱萸花枝,佩茱萸香囊,喝茱萸美酒,吟茱萸诗歌,极尽欢娱之乐。
据考证,重阳节插茱萸的习俗始于汉代。刘歆《西京杂记》载:“汉武帝宫人贾佩兰称,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饼(重阳糕),饮菊花酒,令人长寿。”《太平御览》卷三十二引晋代周处所作《风土记》也说:“俗于此日,以茱萸气烈成熟,尚此日,折萸房以插头,言辟热气而御初寒。”九月九日重阳节又被称为“茱萸节”,茱萸得雅号叫做“辟邪翁”。
重阳节与茱萸的关系,最早见于《续齐谐记》中的一则故事:汝南人桓景随费长房学道。一日,费长房对桓景说,九月初九那天,你家将有大灾,其破解办法是叫家人各做一个彩色的袋子,里面装上茱萸,缠在臂上,登高山,饮菊酒。九月初九这天,桓景一家人照此而行,傍晚回家一看,果然家中的鸡犬牛羊都已死亡,而全家人因外出而安然无恙。于是,茱萸“辟邪”便流传了下来。
有些遗憾的是,不知什么原因,从东晋至南北朝,却少见吟咏茱萸之作。到了唐代,佩缀茱萸之风颇为盛行,茱萸已为诗人所乐道,佳作迭出。在宋元之后,佩茱萸的习俗逐渐稀见,但还是有不少诗人写有咏茱萸的诗作。如宋代诗人宋祁《九日置酒》诗曰:“白头太守真愚甚,满插茱萸望辟邪。”明代唐伯元在《九日与诸曹友同登显灵宫阁》中兴高采烈地说:“明年此会知何处,遍插茱萸遍举觞。”似乎在明代,九月初九插茱萸花、喝茱萸酒还是一种时尚。
从药物学角度来分,我们统称为“茱萸”的植物,大致可分为三类:吴茱萸、食茱萸和山茱萸。
吴茱萸,芸香科植物,古名“藙”,主产于长江以南地区。苏颂《图经本草》云“今处处有之,江浙、蜀汉尤多”。《神农本草经》列为“中品”,说吴茱萸“味辛,温,有小毒。主温中、下气、止痛、欬逆、寒热、除湿、血痹”,治疗呕逆吞酸、腹痛吐泻、口疮齿痛、湿疹溃疡等;其枝叶和根也可入药。在江南,比如我市大洋镇至今还有种植吴茱萸,主要作药材使用。
食茱萸,也是芸香科植物。屈原《离骚》曰:“椒专佞以慢慆兮,榝又欲充夫佩帏。”榝,即食茱萸;椒指花椒,同属芸香科。以榝、椒相对应,可见《离骚》将食茱萸和花椒视为同类,两者均为香草。食茱萸食药两用,药用有温中、燥湿、杀虫、止痛的功效;食用一般为调味品。成书于北魏末年的《齐民要术》曾列“种茱萸”篇,并转《淮南毕万术》说“井上宜种茱萸;茱萸叶落井中,饮此水者,无温病”。古人早已知道食茱萸可以作为药材消毒,也可以用作香辛调味。食茱萸与花椒、姜并列为“三香”。在辣椒传入中国之前,食茱萸作为一种辛料调味品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直到明朝以后,川菜中的食茱萸逐渐让位于辣椒而被取代。
山茱萸,与上两种不同科,属山茱萸科植物。落叶乔木,清明时节开黄色花,秋分至寒露时成熟。《神农本草经》也列为“中品”,说它“味酸,平,无毒”,主要治疗心下邪气,寒热,温中,逐寒湿痹,去三虫,久服轻身。《本草纲目》载山茱萸“有强阴益精,安五脏,通九窍,止小便利”之功,久服明目,强力长年。山茱萸肉常用来医治肝肾不足、眩晕耳鸣、腰膝酸软、遗精滑泄、小便频数、气短乏力、虚汗不止等症状。
重阳节佩戴的茱萸究竟是吴茱萸、食茱萸还是山茱萸?学界说法不一。不过一般的观点认为,吴茱萸才是我国传统民俗中的茱萸。食茱萸茎、干长满锐刺,连鸟儿也不敢踏落在上面,食茱萸又名“鸟不踏”,似乎不适宜于插戴在头上。山茱萸倒是没有刺,但外形不好看,枝叶与果实也没有浓烈香味,无法制作香囊。唯有吴茱萸,其花和叶非常美丽,可以直接插在头上;其果实紫红色,芳香浓郁,辛辣而苦,可以制作成香囊佩戴。更由于它与菖蒲、艾草等具有浓烈香味的植物一样,在古人看来能够“辟恶气”,所以用来插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