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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1月20日

小小甘薯利万代

——草木笔记之三十四

□ 杨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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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薯,又名番薯,草本蔓生性植物,其名称因地而异,如番芋、金薯、朱薯、地瓜、白薯、山芋、红薯、红苕、甜薯、香薯等,我们老家还叫做花芋。

据中外学者研究,甘薯的原产地是美洲。一般认为甘薯起源于墨西哥以及从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到秘鲁一带的热带美洲,由印第安人人工种植成功。1492年,哥伦布直接把甘薯带回西班牙,献给女王伊莎贝拉,从此西班牙开始普遍种植,以后很快传遍整个欧洲。1565年,西班牙占领吕宋(今菲律宾),西班牙水手又携带甘薯至吕宋的马尼拉和摩鹿加岛;葡萄牙水手则携甘薯至交趾(今越南)种植,最后传至中国。

传至中国的时间和路线,学界有多种观点,梳理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种说法:

一是由越南传入广东东莞。虎门北栅(今广东东莞市)人陈益于明万历八年(1580)随友人乘船至安南(今越南),当地酋长甚为热情,以礼相待,每次宴请,必有一份味道香美的甘薯上桌。陈益对这种新鲜食物特别感到好奇,于是设法贿赂疏通酋奴,得到了薯种,并掌握了基本的种植技术。两年后的万历十年,酋长带上薯种,协助陈益“夹物出境”,结果中途被政府检查人员发现,“麾兵逐捕”。幸好那天“风急帆扬”,没被追上,陈益终于将薯种带回了家乡东莞。起初,陈益“以薯非等闲物,栽培花坞”一处,结果“实已蕃滋,掘啖益美”,大获成功。自此以后,“种播天南(即岭南),佐粒食,人无阻饥”。因薯种来自番邦,“念来自酋,因名番薯”,“番薯”之名由此产生。按时间推算,陈益当是我国“引进甘薯第一人”,东莞乃是我国引种甘薯的最早之地。

二是由越南传入广东电白。据《电白县志》记载,番薯出交趾(今越南),“国人严禁,以种入中国者罪死”,管理十分严格。吴川有一位医生叫林怀兰,医术精湛,交游广泛,常在粤西、桂南一带行医。有一次,他竟将越南一位守关大将的病医治好了,两人于是成了好友。当时越南国王有一位公主,久病不愈,守关大将就将林怀兰医生介绍给了国王,其结果公主“病亦良已”。国王非常感激,设宴款待林怀兰,席间“赐食熟番薯”。林怀兰心生一计,要了一个生番薯,“怀半截而出”,想带回国内。但在过关时,被关将发现而盘问。林怀兰便将救国王之女一事据实相告,并提出带回番薯的请求。关将是一个忠于职守又懂得感恩的人,他对林怀兰说:“今日之事,我食君禄,纵之不忠;然感先生之德,背之不义。”最后竟“赴水而死”,任林怀兰带薯种回国。林怀兰回到家乡,在吴川、电白一带推广番薯种植。

第三是由南澳岛(今属广东)传入泉州。明代晋江人何镜山有《番薯颂》篇,曰:“番薯,万历中,闽人得之外国,瘠土砂砾之地,皆可以种,初种于漳郡,渐及泉州,渐及莆,近则长乐、福清皆种之。”甘薯传入泉州也是在万历年间,由泉州的洋船经漳州、潮州间的南澳岛把甘薯种带入泉州来,先在晋江安海灵水乡试栽,经过几年种植后,逐渐传到周围邻乡。时值泉州闹饥荒,其他谷物昂贵,由于种植甘薯得以度荒活命者有百分之七八十。人们十分感激甘薯的功德,又将其归功于朱姓天子,故称番薯为曰“朱蓣”,只是可惜史料没有明确说明甘薯的携种者姓名。

第四是由吕宋(今菲律宾)传入福州。1961年,我国文物工作者在福建省发现了孤本著作《金薯传习录》,作者是福建人陈世元,他在《传习录》中详细记述了其四世祖陈振龙引进甘薯种的惊险过程。陈振龙为长乐县人,年未二十中秀才,后乡试不第,遂弃儒于万历年间经商吕宋,“目观彼地,土产朱薯,被野连山”,并了解到此薯耐旱、高产、适应性强,生熟皆可食,决心把甘薯引回祖国种植。但当局严禁甘薯外运,海关检查十分严格。陈振龙冒着杀头的危险,巧施妙计,“以利得其藤数尺”,在回国前一天,把薯藤秘密缠绕在航船的缆绳上,表面涂上污泥(另有“编入藤篮”“封装于竹筒中”等说法),巧妙地躲过了当局的检查,顺利通过关卡。经过七天七夜的海上漂泊,在万历廿一年(1593)五月下旬抵达厦门。六月初一,陈振龙回到家乡后,立即叫儿子陈经纶向当时福建巡抚金学曾献上甘薯藤种法及《献番薯禀帖》,说明甘薯的用途和种植技艺。金允试种,俟收成后呈验。十一月试种成功,金闻讯大喜,于次年传令遍植。金薯由此得名。

到了明末,农业科学家徐光启对甘薯的宣传推广贡献极大。他在《农政全书》一书中总结了“甘薯十三胜”,赞扬它具有高产、味甘、益人、多产、防灾、救饥、可充笾实、可以酿酒、可作饼饵、生熟可食、易于灌溉、不妨农功、可避虫蝗等优点,指出“农人之家,不可一岁不种。此实杂植中第一品,亦救荒第一义也”。

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天子下诏书推广种植番薯,以为救荒之备,甘薯在神州大地大放光彩;即便在新中国成立之后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番薯仍然是中国人的主粮作物之一。

甘薯有红、白、黄、紫等多种,其块根富含淀粉,可溶性糖的含量相当高,因此吃起来带有一股甜味。可直接生吃,甘脆无比;可蒸熟再吃,配上一碗米粥颇添温馨;可以烤着吃,其香味更具诱惑;可以加工成淀粉,用来做肉圆,十分软糯可口;还可以用番薯酿酒,酿出的酒叫做“番薯烧”,其味十分醇厚。《番薯颂》概括介绍说:“可熟食者,亦可生食,亦可酿为酒。生食如食葛,熟食如蜜,其味如熟荸荠,生贮之,有蜜气香闻室中。”早些年,其藤其瓜还一般用作猪饲料。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年轻时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叫《七品芝麻官》,其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词,叫做“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至今还常为人们所引用。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在明朝,红薯还是一种稀罕之物,买卖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红薯成为一种普遍的食物,那已经是近现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