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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9日

难忘南山鸡爪梨

——草木笔记之三十三

□ 杨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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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在老家屋后的南山脚,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春天开花,黄白的花淹没在满树绿色中。叶子圆大,颇似桑叶。每到秋冬之际,树上会长出不少的独特果实。那树很高,并不粗大,也少丫杈,且容易折断,我们都不敢去攀爬。于是拿一根长长的竹竿,一端扎上镰刀或其他什么铁钩,将果实往下一勾;或者几个人扶住树,一起用力摇晃,熟透了的果实便连带着枝丫一串串掉落下来……

这种果实,我们叫做鸡爪梨。成熟的鸡爪梨呈黄褐色或棕褐色,果柄膨大呈肉质形状,有分支,多扭曲不规则。吃之前要先摘掉“果实”顶端的小黑籽,剩下就是甜甜的“果实”了。鸡爪梨可食用的部位,其实并不是通常的果实,而是它的果柄,即果序轴,也就是连接果实的部位。它的果柄膨大得有筷子样粗细,看起来非常独特。宋代罗愿的《尔雅翼》说“其子作房似珊瑚”,倒是形象贴切。作家周华诚在《草木滋味》中说鸡爪梨像是一个“不高明的水管工”,“你去看吧,满树都是三通、四通、工字型”。果实奇特,其比喻也非常形象和奇特。

未成熟时采摘下来的鸡爪梨无法入口,涩得不行。去涩一般有两种办法:一是采摘回来,和柿子一样,放几天催熟了再吃。二是任它高挂枝头,待几次风霜后,鸡爪梨从丰满到干瘪,其味更加淳厚,再采摘下来,甜似蜜,令人回味无穷。

人生亦是如此,只有经历了生活的曲折和磨难,才会真正体现人生的价值。

这种水果形似鸡爪,但又有梨一样的味道,所以人们称它为鸡爪梨。其实,它的学名叫枳椇[zhǐ jǔ],一个很冷僻生疏的名字,乃至有的人需要翻字典才能知道它的读音。枳椇其名最早出自晋代崔豹的《古今注》,云:“枳椇子,一名树蜜,一名木饧。实形卷曲,核在实外,味甜美如饧蜜。”崔豹对枳椇的形状和味道作了具体描述,但没有解释其命名缘由。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道出其名由来,说枳椇的枝和果扭曲不够伸展,“又作枳枸,皆屈曲不伸之意。此树多枝而曲,其子亦卷曲,故以名之”。

自古今医书到民间俗称,其别名很多,让人看了眼花缭乱。枳椇树又叫白石木、金钩木、枅栱、交加枝等;其果树又叫蜜屈律、木蜜、木饧、枸、拐枣、龙爪、林琴、梨枣、木珊瑚、鸡爪子、万寿果、金钩子、鸡距子、弯捞捞、蜜爪爪、万字梨、结肉子、臭杞子等。

其命名方式,不外乎因其形或因其味等。如“其曰蜜、曰饧,因其味也”;“曰珊瑚、曰鸡距、曰鸡爪,象其形也”。枳椇的果实外形七扭八拐,味道甘甜似甜枣,便被人们称为拐枣。清代陈淏《花镜》说枳椇果实“纽曲开作二三歧,形如鸡之足距”,所以叫鸡距子;清代药学家汪昂在《本草备要》中也说枳椇“俗名鸡距,以实拳曲如鸡距”。又因其形似“万”字,据说被乾隆皇帝赐了“万寿果”的美名。

枳椇早在西周时代就被先民们注意,《诗经》中叫“枸”。《诗经·小雅·南山有台》曰:“南山有枸,北山有楰。乐只君子,遐不黄耇。”意思是南山生枳椇,北山长苦楸。君子很快乐,怎能不长寿?南宋郑樵《通志》云:“枳椇,蜀人谓之枸。”枸,是四川一地的叫法。“官园”就是“太官园”,算得上是皇家菜园。小雅是贵族的诗歌,古代的贵族们还能看见南山的枳椇,而且种在官府的园子里,可见鸡爪梨之地位。

西周时代,规定不同阶层的人见面要送不同的见面礼。《礼记·曲礼》介绍说:“妇人之挚,椇、榛、脯、修、枣、栗。”是说女子相见所赠送的礼物有枳椇、榛子、肉脯、长条肉干、枣子和栗子等六种。其中第一种礼物便是“椇”,就是枳椇,说明枳椇和其他几种礼物一样处于同等的重要位置,都是当时珍贵的干果类。

古代还有一种风俗,说君王吃豪华餐要加三十一种美味,宋代罗愿的《尔雅翼》便说:“椇,枳椇也。古者人君燕食所加庶羞凡三十一物,其果则有蓤、椇、枣、栗、榛、柿、瓜、桃、李、梅、杏、楂、梨。”在这些我们熟知的水果中,其中就有枳椇。

战国时期楚国美男子宋玉写有一篇《风赋》,有“枳句来巢,空穴来风”之句。“枳句”便是枳枸、枳椇。意思是因为枳树弯曲,树枝上常招引鸟儿筑巢;由于有空的洞穴,才引来了风。按陆玑的说法是因为“言其味甘,故飞鸟慕而巢之”。

枳椇与其他水果一样,可生食,可以泡酒,亦可做汤,当然还可做药用,有清热醒酒、治疗风湿、提高免疫力、利尿通便、降血压等功效。

古人早就发现枳椇具有超强的解酒能力,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说:“本从南方来,能令酒味薄,若以为屋柱,则一屋之酒皆薄。”如果建房用枳椇做屋柱,时间一久,家中贮存的陈酒酒精度很快减少。唐代医学家孟诜还在《食疗本草》中绘声绘色地说了这样一个故事:“昔有南人修舍用此木,误落一片入酒瓮中,酒化为水也。”有人家翻修住房,不小心将一小片枳椇掉进了自家的酒缸中,结果酒化成了一缸清水。此言显然夸大其功效,近似荒诞了,但说明古人已然发现枳椇不失为一种解酒佳品。药王孙思邈曾用“园中生枳椇,家中无醉人”来高度赞誉枳椇解酒毒之力强。

李时珍《本草纲目》说枳椇“味甘、性平、无毒,有止渴除烦,去膈上热,润五脏,利大小便,功同蜂蜜”。其果梗、果实、种子、叶及根等均可入药。现代研究证实,枳椇子具有解酒、护肝、抗纤维化、抗肿瘤、抗衰老及镇静、镇痛的作用。如明代兰茂《滇南本草》中便说枳椇“治一切左瘫右痪,风湿麻木,能解酒毒;或泡酒服之,亦能舒筋络”。民间常用枳椇酒泡药或直接用于医治风湿麻木和跌打损伤等症。

枳椇树姿美丽,老时更有姿态,可作为庭院树。单植园中,或列植成行道树,都能成景。木材淡紫色,硬度适中,纹理美观,容易加工制成器具、家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