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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5日

腌萝卜

□ 许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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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到阿彪家喝酒,我眼尖,一眼便瞄见了放在厨房角落里的一小罐泡椒萝卜条。我问阿彪,萝卜腌了几天了?他说有三天了。我说,那还不端上来让大家下酒。结果很快就被我们吃完了。阿彪说,这是他今年第一次试验性的腌制,想要再吃也没有了。

时到小雪节气,正好是腌制此类小菜的好时节。小时候,我就经常看到母亲腌萝卜。萝卜可整腌,可腌片,可腌块,可腌条,可腌丝。腌萝卜的诀窍在于腌制时间和选料,以及腌制手艺。腌萝卜须用霜降后的萝卜,此时的萝卜无苦味,不空心,生吃还有点甜味。在老家梅城一带,萝卜整腌一般都会把整个萝卜洗净后,和九头芥放一起腌制,家里有个大缸,就是为这准备的。一开始,先把九头芥倒在缸底铺上一层压底,再撒上一层粗盐,再铺上一层菜,父亲就爬进缸里,用力踩踏,踩到严严实实为止,再撒盐再铺菜,几个轮回,不停地踩踏,满过大半缸,再往缸里塞整个的萝卜,当缸被塞满后,再用几块大石头压住,初步腌制过程便结束了。此后静待一段时日,等有腌汁出来漫过缸口,就能闻到腌菜的特殊香味,这是雪里蕻和腌萝卜亲密接触后的奇妙之味。此时基本上可以移开石头,把腌萝卜捞出来食用了。

腌萝卜虽只能算是小菜,却被袁枚选录于《随园食单》:“萝卜取肥大者,酱一二日即吃,甜脆可爱……承恩寺有卖者,用醋为之,以陈为妙。”从字面意思去理解,这种腌制方法有点像绍兴萝卜干的制作,有“三晒两腌”的说法,腌制过程更为复杂,烹制成品又是另一种味道。周作人曾在《亦报·饭后随笔》专栏里谈过一百一十四次“吃”,却没有专门写过一篇有关绍兴萝卜干的文章,真是莫大的遗憾。只是在《萝卜与白薯》一文中提到:“……我想假使天天能够吃饱玉米面和白薯,加上萝卜鲞几片,已经很可满足……”绍兴萝卜干的原产地其实在萧山,因为那时萧山属于绍兴,所以又称绍兴萝卜干。而把萝卜干美其名“萝卜鲞”,是因为成品的萝卜干色泽黄亮,条形均匀,肉质厚实,香气浓郁,咸甜适宜,脆嫩爽口,享有“色、香、甜、脆、鲜”五绝,其鲜美程度完全可以和鲞鱼相媲美,真是把腌萝卜的美食境界发挥到了极致。

其实早在北魏《齐民要术》中就出现了“崧根萝卜菹法”,即腌萝卜。宋代浦江吴氏《吴氏中馈录》上记有一款糟萝卜:“萝卜一斤,盐二两。以萝卜不要见水,揩净,带须半根晒干。糟与盐拌过,次入萝卜,又拌过,入瓮。”汪曾祺先生也写过一篇饮食随笔《萝卜》,几乎把全国各地富有地域特色的萝卜吃法捋了一遍,让人大开眼界又垂涎三尺,其中自然少不了腌萝卜。

吃什么饭,上什么菜,这叫讲究。腌萝卜最适合配稀饭、泡饭。张爱玲曾说:“苏北、安徽至今还保留了‘下饭’这个词,说某菜‘不下饭’,是指有些菜太淡,佐餐吃不了多少饭。”梅城话中类似的词叫“适饭”。以前的早饭比较简单,把前一天晚上的剩饭用开水一煮,如果有年糕切几段放入锅中,几分钟后,早饭就算烧好。当热气腾腾的一碗泡饭端在手里,用腌萝卜、霉豆腐配之,真的是太“适饭”了。

腌萝卜,是平民百姓的生活日常,也是挥之不去的美食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