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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28日
埭溪草堂主人
□ 叶 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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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苏州,天热得出奇,我却不得不冒暑去东吴北路的吴中建行。我是一介书生,穷人,去银行不是办理大额存款,而是找薛龙。介绍人——我的书法家朋友许晨曦——告诉我,他是石湖印社的社长。临出门的时候,我怀揣几方印章,他本印人,我怎么要携印而往呢?河南的中州古籍出版社今年要推出一套茶书,我有两本忝列其间,其中一本专写茶印。我手头有几方茶印,边款没拓出来,出版社要得急,而许晨曦又云游台湾,就帮我介绍了薛龙,于是,有了此行。
七绕八拐,到了建行。
一楼的客服女孩轻声细语地告诉我,他在四楼。我办好登记手续,上楼,敲门,一个很儒雅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握手,稍作寒暄,说明来意,我就折身而返了。不出几日,他微信留言,拓好了。我拿来一看,大吃一惊,实在是太精致了。他把每方印都做成很小的印屏,这样的做事风格很“苏州”。我行遍大江南北,苏州人不管轻重缓急,总能把一件事做得特别精致,这一点也深刻地影响着我。我当时就断定,薛龙一定也是苏州人。和拓片一起,他还赠我一册石湖印社成立大会暨社员作品展的小册子。我找出他的几方印,细细观之,颇有吴门印派的风格。让我顿生好感的还有,他身为社长,把自己的印屏排在集子的最后一页,不似有些人那么张扬。自文彭首开吴门印派以来,吴地印风一直绵延不绝。2018年,薛龙牵头成立石湖印社,就这样,在他的身边聚集了一大帮印人,或许,这是他的小梦想吧。就在我看完他的这几方印不久,我所供职的单位——吴中区公文中心的大院里竖起的一张“剑丹文心”展览海报上,薛龙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原来,他曾经是一位军人。
于是,又特意去了展厅,我用手机拍下了他的简历:
1984年入伍于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浙江省杭州支队,1987年退役。
这,算是我对他的进一步了解。
后来,我们竟然慢慢熟了,成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一起喝酒,一起聊天。偶尔,我空了,会去他的办公室聊聊印章。有一次,他们印社雅集——说是雅集,其实是他教好多新入社的篆刻爱好者如何拓边款。我也跟着去凑热闹,是想看看一方印的边款究竟是如何经由他的妙手出现在纸上。那天,他偌大的包里,早就准备好了白瓷碟、白芨水、连史纸,还有宣纸。再后来,我在他的办公室见到了两幅印屏,一幅是二十四节气,一幅是苏州花卉。这在书画里要算司空见惯的题材,但用印章,一方一方地系统呈现,足以证明他是一个有大气象的人,更是一个有想法的印人。
有一次,朋友招饮,我和薛龙在宴罢返回的路上,他给我讲起老苏州来,真是如数家珍,这也是底蕴深厚的吴文化在一个老苏州人身上的沉淀。他说得绘声绘色,我听得目惊口呆。他知我是甘肃人,喜欢吃面,就顺口讲到了苏州面馆。他说苏州面馆里最牛逼的师傅,捞出来的一碗面,“面容”要像鲚鱼的背,才算功夫到家——估计陆文夫的《美食家》里都没有这样的提法。他还说,检验一家苏州面馆的水平,吃一块焖肉,就高下立判了。那个晚上,他讲得很多,于我一介苏州的异乡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薛龙,字虚斋,斋号埭溪草堂。
埭溪,苏州相城乡下的一条小溪。薛龙是相城人,他把家乡的一条小溪引为斋名,也算乡愁的一种当代表达吧。
埭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