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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8月05日

严州府衙叙古

□ 罗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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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州府城中轴线的北端,有一座小城,府、县志书上称作子城。子城坐北朝南,周回三里,城内有官府相应的各种建筑,是州官府尹治事之所、生活之处。宋《严州图经》附有《子城图》,这座小城,四方开门,朝南方向建有城楼一座,俗呼鼓楼,楼下的城门洞就是府衙头门。二门称作仪门,仪门有正门和东西两座边门,东边的叫青龙门,西边的叫做白虎门。甬道北进,直线上有三座大建筑,第一座是设厅,这是会议大厅,也是犒劳宴请的地方;第二座是乃功曹办事之处,其名坐啸;坐啸厅之后,是太守办公之地,其名黄堂。这三座厅堂的后边及其旁边,是会客、读书、休闲的各类建筑,有思范堂、萧洒楼等等。

仪门与设厅之间的甬道上,有座戒石碑亭兀立其间,这是府、县皆立的碑亭,亭可有无,碑则必立。戒石碑正面镌刻《公生明》三个大字,碑之阴,即对着设厅这一边,刻有宋太宗从后蜀君主孟昶所制颁的戒饬官员的令箴中摘取来的十六字戒言:“尔俸尔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戒石碑之立,宋以后历代沿袭。严州府衙中的戒石碑亭,坍塌于何时,志书未及。

仪门内的甬道两边,有各职能部门所在的吏廊庑屋,库阁院宅,西园东圃和园圃中的亭台楼阁。子城,是大城内一个很大的建筑群落。

州府大城始建于唐代,北宋末,遭方腊之乱,受到很大的破坏。方腊事平,睦州知州周格于宣和三年(1121)改筑。到了元代,竟然下诏毁城,更兼兵燹,城墙仅剩基址,其上编织荆篱,以防逾越。元末明初,李文忠移城改筑,构建了至今有六百年历史的梅花城,即今正在整修复建的千年古府。

李文忠把府城从西北向东南移动,子城也隨之迁改。清光绪《严州府志·公署》栏载:府治,旧为州治,在子城北,元改府治,明洪武初,改筑城垣,始移今所。这个今所,是经咸丰辛酉(1861)寇乱,架木尚存,同治四年(1865),知府戴槃次第修葺规模如前的今所。民国废府制,建德县治从字民坊迁入子城。

1949年5月,建德解放,新成立的建德县人民政府,入驻子城,自彼时起至1960年8月县人民政府迁往白沙止,这十年中,曾有1949年5月设立的第四专员公署(旋改建德专署),和1955年3月设立的建德专署(由衢州专署改设),先后均驻在梅城,其时旧严州府衙东圃,即子城东北角,房舍虽有整修扩建,旧制格局,大体未变。

府门前,那座高逾三丈,宽约五丈有余,面南而立的大照壁还在,照壁南那座四不像还在,府门上那鼓楼还在,循甬道北行半里,那座仪门也还在。仪门两旁相向而立的庑屋,赭红色的油漆斑驳陆离。房子不高,一伸手几可及屋檐,木板间隔,每间一门二窗,窗户东西直对,木格窗以纸糊之,遮风,亦遮人视线。当年民政科就在仪门内的庑屋里。

再进去是大厅,县人民政府大部分科室都在这里集体办公,大门边的一张办公桌是收发室,里边一两张桌子亦即为一个科室,简单有序,却无喧哗。有一段时间,大厅中在一人多高的空间拉起网络般的粗铅丝,交叉经过主要科室的办公桌上方,铅丝上悬挂着票夹子,有需要批示、会签或调阅的文件,往票夹子上一夹,向某科方向一推,“索啦啦”一声,夹带文件的票夹就滑到经办人的桌子上空,伸手取阅。处理好了,又是“索啦啦”一声,送了回去。

这种方法,行时了很长一段时间。

大厅檐廊前与吏廊庑屋之间,有一块空地,是往来过道,有时也当作集会场所。

1959年春,浙江省组织一次规模很大的农业大检查,一个专区为一个分团,每一个县成立一个检查团。某天夜里,县里召开农业大检查出发前的动员大会,大家聚集在这个小庭中,自带凳子的坐着,没带凳子的就站着,地委就在东圃,副书记张复生也来了。仲春时节的夜晚,乍暖还寒,张副书记身着一套灰色的旧棉衣裤,帽子也是灰色的,双手往袖子里一拢,往庑屋廊柱上一靠,和大家一起,听着县领导的动员报告。大会结束前,大家鼓掌欢迎张副书记讲话,他依旧站在廊柱边,侃侃而谈。这种会场,这样的领导,真让人记忆一辈子。

办公大厅檐廊东头有门,过之就是东圃,旧志书上讲的潇洒园池即在此。县机关干部带家属的领导,大多居住这里。

檐廊西端有一形似圆月的洞门,过月洞门是为西园。这里有一幢三间平屋,粉墙黛瓦,十分雅致,县财经委员会就设立于此。在这座整洁的房子西南角,有香樟、银桂各一株,柯枝纠结,如盖般遮天蔽日。灌荆杂草间,有一小亭立于三尺台基之上。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由南京刑部郎中任严州知府的毛志尹在《修复后乐园记》中说:内衙西有亭,已非古制,其上有遗址,石阶存焉,意者其在斯与?草树蒙翳,瓦砾交横,似曾有屋其上而废之久者。世道沧桑,皇朝几替,园林兴废,已属寻常,后人以毛知府之《记》推之,以为上世纪50年代尚存于西园的六角小亭,当是几度复建更名的青柯亭,亦即清乾隆三十年(1765)任严州府知府的赵起杲,尽倾家资镌刻《聊斋志异》一书,后世称作“青本”的开雕处。1996年,梅城镇政府筹资,在旧址新辟青柯院,复建青柯亭,以颂赵公之德,以志传世奇书首版之地。

1960年8月,县政府迁往白沙的同时,浙江冶金经济专科学校从宁波迁到梅城,就在子城内建校,后来他们为拓宽道路,拆毁了子城孑遗一一严州府衙鼓楼。1993年冶校撤销,迁去嘉兴,这里又办起了工厂。

1996年,围绕青柯银桂新建起来的青柯院和青柯亭,以及后来在子城丽谯遗址上复建的鼓楼,成为子城的痕迹,它告诉人们:这里是千年州治,是曾历六百年风雨的严州古府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