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吉元

 

 

春雷响，万物长，惊蛰一过，农民就要动手埋番薯种了。

番薯种是前一年预存的，这时先要让它发芽。栏粪热量大，对番薯种发芽最为有效。生产队用公家牛栏里的牛粪，社员家里则用自家猪栏里的猪粪。

栏粪拖出来堆积在一起，铺成一畦粪地，粪地上面铺盖一层草泥灰，然后把番薯种取出来，根部朝下，头部朝上，一只挨着一只竖着，铺好后撒一层细粗土，将番薯掩实，最后上面再铺一层厚厚的茅草或稻草以保持一定温度。

过一段时间，番薯悄悄地冒出小芽，嫩嫩的，白白的。农民又将其转种到有一定沙性的菜地里，等待它长得茎壮苗青。

初夏来临，碰上一个落雨的日子，这是插番薯秧苗最好的时光。

父亲戴着笠帽，穿着蓑衣，到番薯种地里割来一畚箕的番薯藤。我们几个连忙拿来剪刀，将一根根番薯藤剪成段，每一小段留两节茎叶，然后用稻草绳一小把一小把地扎好，挑到已经平整妥当的自留地里。

我提着畚箕，在一旁递秧苗，父亲忙着扦插。

如果之后几天仍是下雨，则不用管理；若是遇上几个晴天，那还要挑水浇苗。

番薯秧成活后，要锄草松土。我曾经也干过这活。

番薯对土地的要求并不高。每株苗下只要一小块栏粪或菜饼即可。

印象较深的就是翻藤了。番薯藤长到一定程度后，要翻一次藤，大概一是理顺番薯藤生长方向，便于以后割藤；二是防止营养流失，避免影响番薯根部生长发育。

翻藤工作一般都归女人和小孩，我常和母亲到自家番薯地里翻番薯藤，翻番薯藤就像梳辫子，只要朝一个方向把番薯藤理顺摆齐就行了。遇到杂草，则要及时清除；如果碰到薯藤节上已经长出芽根，则要拔去。

翻完番薯藤后，往往还要摘一把番薯梗回家。去掉叶子，剥去红皮，切成小段，加入青红辣椒，下锅煸炒，色泽鲜艳，其味爽脆，也算是一道菜肴了。

我和妹妹更喜欢用番薯藤做游戏，取较长的番薯梗，每隔一小段将肉梗部分折断，做成一串串似断非断、皮肉相连的带子，然后将它挂在手上作手镯，挂在脖子上作项链，挂在耳朵上作耳坠。如此幼稚而简单的游戏，那时却玩得认认真真、趣味十足。

经过锄草、施肥、翻藤之后，番薯藤开始猛长，几个月后，枝枝蔓蔓，绿油油一片，将土地遮蔽得严严实实。

印象中，番薯有两个品种。一种是红番薯，个头小，表面光滑，颜色红润，糖分多，比较甜。但产量相对较低，生产队种植面积不大。我们偶尔经过那里，倘若四周没人，会偷偷挖一只，以牙作刀去皮，一阵狼吞虎咽。另一种是常见的品种，个头大，表皮毛糙，颜色灰白，蒸熟了吃，比较粉，筋较多，产量高。

经霜的番薯藤叶会被冻蔫变黑烂掉。农民大多赶在打霜前，将番薯挖回家。

挖番薯前，要先割掉长长的藤，番薯藤是猪的好饲料。

挖番薯是男人们的事，女人或老人则蹲在后面拣。

番薯挖过之后的，该轮到我们一帮小鬼头去“拣漏”了。我们一手小锄头，一手篮子，在挖过的地里淘宝。每当淘到一个大宝，就会兴奋异常。

生产队里的番薯是按人口或工分分配到户的，那几天，家家户户都堆满了番薯。到了晚上，父母亲坐在板凳上，分门别类，仔细挑选。小个或破损的给猪吃，超大或歪瓜裂枣的磨番薯粉，大小均匀完好无损的暂时放在旮旯头，准备当主食慢慢享用。

番薯种植容易，产量又高。在那时，山坡上、小路边、田塍头，都种着番薯，那可是乡村一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