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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6月01日
邮电所
——乡村记忆之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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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吉元
在三河公社的中心位置,有一排两层的小楼,砖混结构,临街而立。公社邮电所就在这座楼的底层。
邮电所小门漆成墨绿色,右侧有一块白底黑字的标牌,写着“三河公社邮电所”几个字。小门左侧,离地面一米多高的砖墙上,挂着一个绿色的邮箱。已经有些年数了,风吹雨淋,邮箱外漆略显斑驳。邮箱上方有一个显眼的红色五角星邮政标志,下方“中国邮政”四个小字依稀可见。红五星下面有一条缝隙,那是投信口。投信口颇小,只能塞入信封之类的小薄片,就连手指也无法伸进去。不管白天和夜晚,或者风霜和雪雨,邮箱都静静地悬挂在墙上。那时,我还小,呆看着邮箱,感到特别的神秘。每次将信件小心翼翼地从缝隙处投入时,心想:万一工作人员忘记了,那该怎么办呢?
邮电所营业厅只有十来个平方,空间有些小,颇显局促。地面是木板,天花板下挂着一个吊扇,营业厅中间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柜台,将房间隔成内外两部分。
柜台外间摆放着一张木条凳和一张简易的长方桌。桌上放着一支蘸水笔、一瓶蓝墨水和一瓶打开的浆糊,桌面满是蓝色的印记和枯干了的浆糊。浆糊瓶边有一支毛笔,用一根细线拴在桌腿上,供粘贴信件封口和邮票之用,因使用得久了,已差不多成为秃笔。蘸水笔笔头用金属片制成,塑料笔杆粉红细长,社员在这里可用它蘸墨水写信封。
柜台内间靠墙处有一排高高的柜子,左侧木制柜子中间有许多小格子,格子里摆着杂七杂八的物件,诸如邮票、信封、信纸、汇款单、包裹单、电报纸等等,似乎还有一些部门的信件和报纸、杂志。右侧大柜子里摆着一部黑色机器,那是用来控制电话进出的总机,表面有一排圆形小孔眼,这些孔眼对应全公社几十个大队不同的电话线路。其中有一个孔眼内插着一根长长的电缆线,电缆线的另一端连着桌子上的一部老式电话机。
老式电话机摆在临窗的一张办公桌上,颜色乌黑。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个小磅秤,另外还摆着钢笔、邮戳、圆形印泥盒等。磅秤是用来称包裹的,使用率并不高,一是当地社员在外工作的亲友很少,二是那年头缺少可以邮寄的物品。
那时候,县邮电局下设各区支局,支局又设有各公社邮电所,三河公社邮电所归大洋邮电支局管辖。整个公社邮电所工作人员只有两个:一个主管内勤,一个负责邮递。
主管内勤的姓陈,个子小,皮肤白净,据说还不是真正的邮电职工,他主要负责电话、电报、包裹、信件的往来和部分报刊的分发。
那时的电话自然是一个稀罕物,也是主要的通讯工具。除了政府机关、各大队之外,个人住宅电话几乎没有。如有急事需要打电话,那必须去邮电所。
三河邮电所设有总机,如果要打电话给本公社其他单位或大队,必须由公社总机接转。如要往县域内其他地方打电话,则需要公社总机转到大洋或梅城的总机再拨号转,非常麻烦。
如果事情特别紧急,对方居住又相对偏僻,无法通长途电话,那就要拍电报。
那年头,多数人家与外地亲友联络基本上以书信的方式。当时在县内寄一封信只需4分钱,往外省市寄信是8分钱。平时很少拍电报,除非家里真有紧急事情。拍电报的收费标准比较高,以字数计费,普通电报每一个字3分;倘若拍加急电报,就得翻一倍,而且连标点符号都要计算在内。所以,拍电报时,往往需要字斟句酌,言简意赅。
邮递员姓叶,名银海,高个,偏瘦,是一名邮电正式职工。叶师傅说话和气,平易近人。自我记事起,全公社的邮递似乎都是他一人干的。日子一久,男男女女没有谁不认识他。
每天早晨,叶师傅和陈师傅一起把本地发出的邮件用专用邮袋装好,在三河码头等待梅城轮船航班的到来。接到邮包后,经过分类,装好。陈师傅负责公社和供销社邮件的分发,叶师傅则将大队的邮件分装在邮包里,然后骑上自行车,一路清脆的铃声,快速地穿行在乡间小路上。
一年四季,叶师傅穿着墨绿色的制服,戴着邮电特制大沿帽,脚穿一双解放鞋,肩上斜挎一个绿色背包,骑着一辆同样漆成墨绿颜色并印有“邮电”字样的28英寸自行车。自行车的前车横梁上固定着一个三角墨绿挂包,后车架的两边搭挂着两个装包裹的绿色帆布邮袋,里面装满花花绿绿的信件、杂志或报纸。
那时,大队需要订阅《红旗》杂志和《人民日报》《浙江日报》《杭州日报》三级党报(生产小队只订后两级党报),叶师傅主要负责整个公社几十个大队的报刊、信件、电报、汇款单等业务的邮递。因为大队分散,每天邮递任务非常紧张,有时叶师傅在社员家里搭个便饭,不过他总要拿出二两半粮票和两角五分钞票。后来,上级考虑到他工作繁重,便同意隔天送递。送报纸和普通信函相对好说些,一般都存放在大队代销店,然后由大队干部自己领取分发。电报、包裹单、汇款单、挂号信的送达,那必须直接送给收件人签收,还得盖上私章,不得托人转交,以避免邮件的遗失。
乡村邮电所是传达亲朋好友之间信息的重要媒介,邮递员是流动在百姓生活中的绿衣使者。随着科技的发展、邮电的分离,传统的邮递方式逐渐被新型的传递形式所取代,昔日那绿色的自行车、面带微笑的脸庞和远去的高大身影,便永远被定格在了那一页历史的画面中……